被央視封殺20年,2億人等他回歸


前段時間的社交圈,一個表情包刷爆全網——

“我龍傲天,誓死守護劉波er ”

這是綜藝《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 》的出圈名場面,我也去圍觀了一番。

開始笑到肚子痛,直到最後我笑不出來。

備受好評的作品《少爺和我》《代號大本鐘》身上,都能看到陳佩斯與朱時茂春晚小品的影子。

而《警察和我》,更像是一比一複刻了陳佩斯們的《警察和小偷》。

設定、服裝,甚至笑點邏輯都是相似的。

微博上也有大量網友,發現了這個事實。

當《喜劇大賽》越是頻頻熱搜,小in 就越是想念陳佩斯和朱時茂。

那時陳佩斯春晚表演完《吃麵條》,觀眾們都笑到桌子底下去。

《主角與配角》《胡椒面》《警察與小偷》…每一個作品都看過無數遍,但還能笑到打滾。

那是春晚笑聲的開端,小品藝術的起源。

那是與其說屬於小品,不如說是屬於陳佩斯的——

喜劇黃金時代。

黃金時代

1984 年春晚後台,陳佩斯焦急地等一個拍板。

他和朱時茂搭檔的《吃麵條》,衝突和包袱不斷,樂得導演組一個個都前仰後合。

可央視領導猶豫了:這種沒什麼教育意義的表演上春晚,會不會有爭議、被噴呢?

領導們一猶豫,就猶豫到了大年三十。

再一猶豫,《新聞聯播》都播完了。

是導演黃一鶴頂住壓力拍了板,囑咐他倆:

“沒領導點頭,但也沒領導搖頭,我決定讓你倆上。

但記住嘍,一個字可都不能錯。

你們錯了,你們擔。你們沒錯,我來擔。 ”

兩人不負期待地上了台。陳佩斯靠著豐富的表情和肢體動作,將“無實物吃麵”的狼吞虎咽和一次次重複後的誇張,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
加上濃眉大眼朱時茂的默契配合,大家甚至沒注意到最後送椅子的,竟是主持人姜昆。

後來的結果你我都知道了:《吃麵條》逗笑了全國觀眾,陳佩斯和朱時茂也自此火遍了大江南北。

大年初一,還住在八一廠集體宿舍的陳佩斯,去公廁蹲坑。聽到隔壁的兩個人邊蹲坑、邊哈哈討論《吃麵條》,他內心大笑,“成了”。

這段表演跨越了近30 年之久,前段時間網絡“無實物吃播”大火,評論高讚都在cue 鼻祖。

這是電視史上,一種全新的表演形式。

工作人員問“別人有相聲、雜技、魔術,那你們這個該叫什麼?”,陳佩斯和朱時茂對視一眼,“就叫小品吧”。

自此,小品這種藝術形式被正式確立,由陳佩斯和朱時茂引領,開啟了一整個的黃金時代。

1990 年的《主角與配角》,陳佩斯因長相“賊眉鼠眼”總演反派“配角”。

“小偷小摸、地痞流氓,不用演站那就行”

他耍盡各種小聰明、搗亂,終於在大家支持下得到演“主角”的機會。

“你管得了我,還管得了觀眾愛看誰嗎?”

最後卻因為習慣問題,不自覺在和“主角”朱時茂的對戲中,又做回了“叛徒”。

貢獻了無數經典台詞、表情包,流傳至今:

“隊長別開槍,是我”

“皇軍託我給您帶個話”

“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,也叛變了?”

1991 年的《警察與小偷》,更是荒誕到極致。

本是小偷的陳小二(陳佩斯),扮警察放風。結果和真警察朱時茂,開啟了第一代“跨服聊天”。

朱:那你獎金一定很多吧? (勞改局工作)

陳:哪有獎金啊(勞改局犯人)

朱:那補貼呢?

陳:還有補貼?怎麼從來沒人告訴我……

假警察跟著真警察做好事,當自己是警察。

最後才發現,“原來我是小偷啊”。

那種悵然若失的反轉,跟10年後的《無間道》“以前我沒得選,但現在我想做個好人”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陳佩斯和朱時茂,將一正一邪、一強一弱的設定,自編自導自演到拍案叫絕。

《羊肉串》《胡椒面》《姐夫與小舅子》《大變活人》《宇宙體操選拔賽》……作品一部接一部,在春晚上令人捧腹大笑了14 年。

快樂成為一種常態,笑聲常伴人們左右。

只是大家本以為,那是小品的一個開始。

時過境遷,沒想到那卻是巔峰了。

不畏強權

巔峰隱退很簡單,主創被傷無數次就夠了。

1988 年春晚,表演《狗娃與黑妞》,陳佩斯希望導演能同意他用蒙太奇的手法拍攝、運鏡,被拒。

1998 年,在演《王爺與郵差》時,陳佩斯希望能採用新的高科技,還是被拒。

在後來的採訪中他說:“這樣不行,那樣也不行,他們在限製藝術更好的發展。”

“我還有更好的東西,但他們總說不行。”

尤其《王爺和郵差》,是陳佩斯耗心血最多的作品。

從91 年開始準備,經過7 年的打磨、優化,表演服裝都是自己找專人定制的。

結果因為上場前工作人員的疏漏,朱時茂衣服上的話筒沒綁牢,一出場就掉了。

春晚直播時,陳佩斯只能一直跟朱時茂“貼貼”,好讓他能蹭上話筒說詞。後邊陳佩斯繞著會場跑,朱時茂幾乎是扯著嗓子像“霸道總裁”一樣在吼台詞。

而音效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。

彩排時的發令槍聲、萬眾歡騰聲也都沒有。

演出結束,陳佩斯忍不住地痛哭:演砸了。

如此多低級錯誤同時發生,誰都能猜到緣由。

但直接導致他們隱退的,卻還另有其事。

1999 年,陳佩斯發現央視下屬的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,未經他和朱時茂允許,將他們在春晚上《主角和配角》等十多個作品,刻了光盤出版銷售。

他倆到處寫信、打電話投訴,工作人員卻滿不在意地說:

“就這樣了,你又能怎麼著呢?”

知識產權問題即便到2022 年,都是大難題。

面對大公司的侵權,99% 的創作者都會忍氣吞聲,可1% 的陳佩斯就是執拗地say 了”no”。

“必須要有人說,我不想看到後人憤怒。

他憤怒的不是強權,而是憤怒每一個接受強權的前人。 ”

他和朱時茂一紙訴狀,將央視告到法庭。

官司贏了。央視被判立刻停止侵權發售,需在《中國電視報》上致歉,且給他們支付著作權賠償金33 萬元。

他成了“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第一人”,卻也失去了與央視合作的可能。

春晚舞台,再不見陳佩斯。

屋漏偏逢連夜雨。他一手投資經營的電影公司,明明常年票房前三,卻因為地方影院的偷報瞞報,也面臨負債倒閉。

兵敗如山倒,辛苦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。

最難的時候,就連女兒的280 元學費,他都拿不出。

陳佩斯從眾星捧月,徹底地跌入了谷底。

儘管如此,他還是沒放棄過創作喜劇。

畢竟,這也不是他們家第一次“墜落”了。

谷底徘徊

陳佩斯的父親,是曾赫赫有名的演員陳強。

他是第一代的“反派”專業戶:

《白毛女》中的黃世仁、《紅色娘子軍》裡的南霸天(金雞獎最佳男配),因為他“反臉譜”化、不誇張的細膩演繹,成了流傳半個多世紀的經典“反派”。

在父親的明星光環下庇佑長大,陳佩斯從小就幽默風趣、不畏權威。

小學課,老師讓大家用“五彩繽紛”造句。

別的同學都用此來形容天空、大海或者愛,他卻站起來公然搞笑:

“我剛剛放了一個五彩繽紛的豆花兒屁。”

全班哄堂大笑,只有老師氣得不行。

陳佩斯本該就爬樹、撈魚、搞笑著,無憂無慮地長大。

誰成想,那個“特殊時期”卻到來了。

1969 年的一天,15 歲的陳佩斯,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拉去批鬥。

被批鬥的理由,離譜地讓人無法辯駁:

“如果是好人,怎麼可能把反派演那麼真”

他記得,母親一直保留著那件“血衣”。

那本來是件白汗衫,是父親挨批鬥時被打得血肉模糊,汗衫上暈開了一圈圈的血。

批鬥沒完沒了,陳強說過很多次不想活了。

陳佩斯眼睜睜看著父親經歷這一切,他早就把名利看很淡。

昨天是萬眾矚目的明星又怎樣,第二天不照樣是人人喊打批鬥的“過街老鼠”。

陳佩斯也只得跟著“右派”父親,去內蒙古建設兵團插隊。

在兵團的那4 年,他甚至都吃不上飽飯。

為了逃離那兒回北京,最快的辦法就是進電影厂當演員。

陳佩斯跟著陳強耳濡目染地學習,終於在1973 年,靠著精彩的表演折服眾人,進入了八一廠。

他一手抓5 個大饅頭,再配上一盤洋白菜。可算是能吃飽飯了。

濃眉、大鼻、小眼睛灰溜溜地一轉,任他怎麼努力,礙於長相也只能演個“壞心眼”的配角。

路人甲和“叛徒”兵,是他最多的角色。

一晃6 年過去,新時代到來。

陳強捱過10 年苦楚,而他還在配角里打轉。

很多演員經歷過“特殊時期”,都不再演戲。陳強卻反其道而行之,要用後半生搞喜劇。

陳強開始手把手教陳佩斯表演,《瞧這一家子》就是陳佩斯的喜劇初體驗。

1982 年,他在電影《夕照街》裡扮演“二子”,並在之後拍攝了一系列《二子開店》《父與子》《傻冒經理》等電影,成了中國第一個喜劇系列——“二子”。

1984 年又在春晚表演《吃麵條》,一戰成名。

《吃苗條》的橫空出世,某種程度上實現了陳強的理想。而陳佩斯是在很久以後才意識到,老百姓毫無顧忌地大笑已經幾十年沒在這片土地上出現過。

大家根本不會笑,也不敢笑。

而父親告訴陳佩斯:

“大家過得太苦了,你就加油搞喜劇吧。

把快樂的權利,還給老百姓。 ”

快樂逆襲

陳佩斯將父親的話,謹記於心。

1984 年,就憑《夕照街》提名百花獎最佳男配。 4 年後,更是憑《京球都俠》直接獲百花獎最佳男配。

春晚小品和喜劇電影,都雙雙開花。

還是廣播影視票選,「1978-1988 年度最有影響力」的首推中國影星。

鏡頭搖到10 年後,彼時他與央視割席,電影公司也已倒閉。

在大眾視野裡他銷聲匿跡,民間流言更是說他回北京山上種石榴了——

“怪可憐的,怎麼混這麼慘?”

“但北京山上壓根種不出石榴。”他還囑咐記者幫闢謠,說自己真的不慘。

那幾年裡他瘋狂讀書,研究喜劇。

想從煩悶、戾氣、悲傷、憤怒的情緒中抽出來。最後他確立了自己喜歡、真正想做的,就是話劇。

投資前,製作人說做個話劇起碼要賠30 萬。

陳佩斯咬了咬牙,說:“那也要做。”

那時觀眾都不了解喜劇,就更別說話劇了。

但就在這種情況下,2001 年的陳佩斯all in 了。

他帶著自己打造的喜劇團隊,將朋友被托兒欺騙的經驗改成話劇《托兒》,打算全國巡演。

大家也都勸他當“演員”,好歹也是個“腕儿”,去拍個劇、電影,短時間能有高收益。何必淌話劇這混水,又髒又累還不掙錢。

他笑了笑,放棄了找人讚助的想法。因為知道賺不到錢,不能坑人。剛好之前有國民度的他拍了個廣告,就把費用一分不剩投了進來。

那時劇場環境破舊不堪,在舞台上你甚至能聞到後台廁所的尿騷味。

老搭檔朱時茂在參演幾場後都受不了,坦言:“我就吃不了佩斯這個苦,太累太難受了。”

但另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,《托兒》在長安大戲院的首場,上座率就達到了驚人的95% 。

演出33 場後,陳佩斯就收回了投資。

120 場全國巡演下來,場場爆滿,觀眾多達17 萬人。

在21 世紀初,創造了難以想像的4000 萬票房神話。

成了,陳佩斯又成了。

緊接著,他又創排了《陽台》《老宅》《戲台》等話劇,好評如潮。

《戲台》排練時,陳佩斯經常一場戲要改10 多遍,哪一步沒走對,就全部重排一遍。這導致飾演經理的演員,在排練中崩潰了足足6 次。

陳佩斯進入狀態後,可以24 小時只想著戲。

對喜劇品質的極致把控,是陳佩斯的原則。

《戲台》全國巡演3 年後,在豆瓣斬獲了9.1 的高分。大陸話劇裡唯一一部比它評分更高的,還是老舍名作《茶館》(9.4)。

央視主持人春妮因好奇,跑到劇場去看《戲台》。看完一遍還不夠,又預約買票二刷了一遍。

二刷過後,她給出驚為天人的評價:

“這是一部可以傳世的精品,50年後再看,我相信它依舊是一部好戲!”

而《陽台》因直擊社會痛點、針砭時弊,

還成了上海戲劇學院的教科話劇。

陳佩斯沒辜負父親期望,真的把快樂帶給了老百姓。

話劇大獲成功後,他還嘗試過挑戰導演。

而近年央視也多次鬆動示好,陳佩斯接下歉意, 2015 年兩方隔空完成了合作。

他執導的《好大一個家》上星央視,算是16 年拉鋸戰的一個終結。

2020 年,又應央視之約成為《金牌喜劇班》的首發導師,雙方正式握手言和。

年過六旬,他只希望自己還能不斷創演。

在喜劇舞台上,持續給人帶來快樂。

喜劇到底

除了做喜劇,陳佩斯沒什麼世俗的慾望。

與楊瀾的對談裡,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豁達。

楊瀾在採訪中聊,說努力工作是為了買房。

陳佩斯追問,“買房了以後呢?”

楊瀾答,“買車呀。”

陳佩斯繼續問,“買車了以後呢?”

楊瀾沉默了。

即便到現在,陳佩斯也住著簡樸的毛胚房,睡在梆硬但夠做個好夢的床上。

“多貴的車不都還是四個軲轆,多少個房子不是也只能睡一張床。”

陳佩斯說他努力工作,只因他熱愛喜劇。

他只想一直做喜歡的事,說自己想說的話。

但如果你認真問他:你做過演員、寫過劇本、當過導演、也是個老闆,那哪個角色是你這輩子最開心或者說會最嚮往的?

他又會瞇起標誌性的小眼睛,挑一挑兩撇泛白的小鬍子,古靈精怪地告訴你:

“那…當然是當房東啊!”

陳佩斯就是這樣,永遠出其不意。

無時無刻地,把快樂當第一要義。

在他引領春晚小品14 年後,趙本山們曾接過他的大旗,走了12 年,小瀋陽們沒接住,沈騰們又冒出徐徐接了幾年。只是如今,小品也越來越難笑出來。

喜劇的齒輪,還在拼命轉動。

但人們最想念的,始終是他。

大概應了《主角與配角》裡的那句話——

“你管得了我,還管得了觀眾愛看誰嗎?”

春晚再無陳佩斯,是春晚的損失。

而陳佩斯只會死磕藝術,嚴控品質。

自由而快樂地,將他愛的喜劇進行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