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精密運轉的社會機器下，無人再敢忽視女性的力量。
母親、妻子、女兒、教師、外賣員、科學家、企業家…越來越多的“她”正在完成從奉獻者角色到創造者角色的轉變。她們野心勃勃表達慾望與野心，她們自主書寫人生每一處註腳，她們開始進入舞台中央，不再依附，拒絕仰視，在成為“真正的自己”這條路上，她們不再在意他人目光，越來越多女性開始拋掉外界定義，去向內求索。
眾面（ID：ZhongMian_ZM）特發起《先鋒女性》欄目，本欄目通過聚焦一批不分職業、不論年紀，擁有獨立自由、先鋒前衛的女性，去記錄、見證和書寫她們的思想與人生。
本文是該系列第1篇，主角是脫口秀演員玖姑。
脫口秀演員玖姑很想火。
她絲毫不避諱這個野心與慾望，各大短視頻社交平台上，她的ID名字是“玖姑要火了”，鏡頭前，她偶爾會化妝，也會素顏出鏡，但她的真實並不被所有人全盤接受，留言區很多人討論她的長相、她的膚質、她的穿搭。
“有人說我醜，還有人教我護膚。”甚至於玖姑的家人，也認為“她不應該老在台前晃悠。”“我家人覺得我不是主流世界裡的好看，在我身上投射了一些自卑感。”但這些噪音都被玖姑一一擊碎，“我並不覺得他們說的是對的，我從來沒有容貌焦慮，我覺得我巨好看。我覺得我很適合台前，我表演能力很強，我表現欲也很強。”
“不會”“沒有”“不是”“不Care”等諸如此類的否定性詞彙，在對話過程中，玖姑經常掛在嘴邊，她有自己嫻熟且早已自適應的語言體系，不需要所有人認可，但勇於真誠表達，在脫口秀舞台上，她講兩性、講單身、講肉慾，一些在旁人看來，女性不應該觸及的話題領域和範圍，她可以自由去涉及、去表達。 “在講脫口秀時，我絕對不會做閹割內容，我完全不從觀眾喜歡什麼去做選擇，而是看重我想講什麼。”
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，但在玖姑的世界裡，某些誤解甚至不需要被消化，畢竟，在通往脫口秀的終極大道上，她深切明白自己要什麼——“火成世界巨星”。
1
拿起麥克風，說我想說的
“我從小到大，說的話要么沒人當回事，要么就是乾脆沒人想听。”在成長過程中，玖姑的表達經常沒有出口，2015年在美國求學期間，她參加了當地一場講述自我的故事演出，當眾分享了“多次早戀未遂”的過往，贏得了300多人的笑聲，有人告訴她，這種風格很像stand up comedy，即所謂的脫口秀。
“拿起麥克風，別人再也無法忽視我”的這種巨大吸引力，讓她毅然踏上脫口秀之路，頂著母親口中“北京的叛徒”名頭，玖姑從北京搬到上海這個脫口秀文化濃郁的城市，從新人到開放麥，到被市場認可，甚至成為脫口秀領域的創業者，“脫口秀演員”這個詞彙，已經成為她身上的核心標籤。
但作為一名女性，在脫口秀這個舞台上，真的一帆風順嗎？
眾面：家里人對咱們從事脫口秀這個行業不太認可？
玖姑：首先他們不太care我做啥，只要我能賺錢，對於我媽來說，她自己有一些特別內耗的東西，她在我身上投射了一些自卑感，她覺得我不是那種長得特別好看的，覺得我不應該老在台前晃悠，但這是她自我的投射，我覺得我很適合，我表演能力很強，我表現欲也很強。
眾面：脫口秀給咱們旺盛的表達欲提供了一個舞台？
玖姑：的確它是最適合我的，一是它很有包容性，題材是最多的，最靈活的，二是一些比較新奇的想法可以通過脫口秀表達，效果也最好。
眾面：舞台上什麼場景會刺痛你？
玖姑：觀眾不笑會刺痛我，因為只要觀眾有笑聲，我就覺得作為一個職業演員，被認可了。
▲圖：弦月影像工作室攝
眾面：咱們會去迎合當下的熱點話題，或者對某些議題做一些規避嗎？
玖姑：我完全不從觀眾喜歡什麼去做選擇，而是從我想講什麼去做選擇，包括有段時間我不愛聊女性，因為那個東西太熱了，已經被聊得氾濫了，我就沒有這種表達欲了，我反而不會去迎合觀眾想听的東西。
我從來不去迎合觀眾，你的確要理解觀眾是怎麼想的，然後你要服務好觀眾，但這不是迎合，迎合是指他要什麼給他什麼，但是服務——是指我比你更懂你，我可以用一些技巧去讓你體驗到超過你期待的表演。
眾面：有沒有一些讓你印象深刻的開放麥或者舞台？
玖姑：一些講單身的段子，我有時候比較直白表達我的慾望，比方說想約P，觀眾會變緊張，慢慢經驗積累起來了，我會去打破這個緊張，比方說這樣講是不是很油膩，我會把觀眾腦子裡想說的直接說出來，觀眾反而得到釋放，他就能放鬆了。
2
不必拘泥於女性身份
在脫口秀江湖，活躍在台前的依然是男性演員，但相對而言，女性在這個行業，可以剝除掉其他行業已經根深蒂固的性別限制，一位女性，只要你去開放麥，就能說脫口秀，只要觀眾笑，就能得到演出機會。
困境在哪裡？或許很多女性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可以走上舞台，而不是只成為一個觀眾，從當下來看，一場脫口秀線下演出，女性觀眾比例超過70%，但女性演出比例可能只有10%。
“這個比例如此懸殊，肯定是不對的。”玖姑說。要深刻認識到，女性身份，對這個職業而言，並非限制。
眾面：咱們在從小到大的過程中，有沒有因為性別問題受到過冒犯？
玖姑：冒犯很多呀，我也會被罵長得醜，但我並沒有被傷害，他們傷害不了我，因為那是他們的問題，不是我的問題。
眾面：有一個觀點是，做脫口秀的女生不必太漂亮，太漂亮反而是一種劣勢，你怎麼看待這個觀點？
玖姑：我其實認同這個觀點，我講同一個段子，我化妝成和完全不化妝，現場效果會差很多，但我覺得還是跟你講的段子有關，我有一個上海的女性朋友，她每次都打扮巨好看，講她怎麼去跟渣男周旋，你長這樣，你的生活是這樣，就會很有真實感。
▲圖：弦月影像工作室攝
但我的段子是，我是一個單身屌絲，今天就是來撩漢的，這樣觀眾就會follow我的邏輯，進入到我的那個情景中。它完全基於觀眾對你的認知，是否和你講的東西匹配，跟你是不是女的，好不好看沒有什麼關係。最後都是理解觀眾是怎麼看你的，然後你去做處理就好了。
眾面：咱們有容貌焦慮嗎？
玖姑：從來沒有，我覺得我巨好看，我做短視頻，每次都要化妝很累，短視頻只錄五分鐘，但化妝要化30分鐘，我有時干脆完全不化妝，直接錄視頻，評論區很多人說我醜，教我怎麼護膚，特別跳腳，但對我來說，一我覺得他們沒有說服我要化妝，二他們其實增加了我評論區的熱度，這個爭議點其實還挺好的，所以我就接著這麼做。
眾面：脫口秀裡講女性和男性相關的議題，效果好嗎？
玖姑：其實還好，我最早就是只做女性的東西，當時我做話劇和說唱，我曾經做一個話劇叫《陰道之道》，甚至會主動利用一些表達方式去激怒我們想要去批判的對象。
眾面：你大概認同哪一種方式去被對待？
玖姑：不太考慮男女因素，把對方當成一個個體，但是你也要理解對方已經在別的環境裡，因為男女問題受到過一些壓迫，但你本人不要這麼去對待她。
3
關於女性主義與覺醒
不久前，一支《北大宿舍聊天x上野千鶴子|只要自由地活著怎麼樣都可以》的視頻引發巨大爭議，三位北大女生在自身被束縛在各種規則的情況下，去挑戰上野千鶴子的“女性主義”與自由，進而引發全網一邊倒批駁。上野千鶴子提及，對於女性來說，有選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真正的女性自由，應是身處被動時，保有說“不”的權利。
從上野千鶴子對話到近年來近年來熱播影視劇，再到57歲蘇敏離家自駕游，女性主義的覺醒被廣泛提及。
眾面：我看到咱們有參加過相親類的綜藝，在綜藝上，你和一個男嘉賓關於西蒙娜·波伏娃《第二性》，以及女性主義，其實有很多爭議，也有很多觀眾覺得你對女性主義還是不太懂，怎麼看待這種言論？
玖姑：其實對於觀眾的這些言論，我並沒有感知，觀眾不懂我，沒聽懂我在說什麼，就開始下判斷，包括在我的朋友圈，在我的留言區，說你要去讀書，或者是你不要這麼自大，我都會回，你應該了解我做過什麼，我對於女性主義太了解了，我沒有任何問題，我不想花時間去學其他人對於這個觀點的看法。
眾面：有沒有對於女性或者男性的一些偏見是你特別想要去打破的？
玖姑：沒有什麼特別想打破的，因為我就不在意，這些偏見都不在我的腦子裡。
▲圖：弦月影像工作室攝
眾面：咱們現在好像在為做一些突破性別限制天花板的創業，具體進展到哪一步了？
玖姑：模式已經跑出來了，2020～2023年，我花了三年時間把脫口秀這事跑明白了，現在我是要把這兩點重新去結合，做一個女性脫口秀廠牌。
核心的一個入手點是培養演員，不只是培養女演員，已經招了12個人，我會把它變成一個產品，小程序，把這種一對一的課程變成會員制，大家都可以通過這個小程序去寫稿改稿，目前主要會從女性入手，她們的付費慾望更強。
眾面：你覺得摧毀舊系統，建立一個新系統，可能性大嗎？
玖姑：挺大的，首先我正在做，這件事情可能不會很快實現，但我會做到我死，或者這個事情實現的那天。
眾面：問幾個比較開放性的問題，你有沒有了解過女德？怎麼看待女德？
玖姑：這個世界，本就存在傳統的人，講述女德的人，她們發自內心覺得是在幫女性獲得幸福，這個邏輯並沒有錯，她們選擇通過歸順當下系統達到目的，而我選擇摧毀這個系統，建立一個新系統，本質上只是不同路徑，目的是一樣的，就是讓女性獲得幸福。
只不過她們比較傳統，我比較前衛，但也應該存在一種傳統的東西，只是這個傳統的東西不要只針對女性，不要雙標。我希望做女德的人可以開兩個班，一個女德班，一個男德班，然後讓女德畢業生和男德畢業生喜結連理，這個就會特別好用。
眾面：在自己脫口秀的職業生涯中，你最終想要做到什麼樣的狀態？
玖姑：我想成為一個世界巨星。 END
作者｜胡展嘉
運營｜陳佳慧
場地｜松月間茶舍
拍攝｜弦月影像工作室
出品｜眾面（ID：ZhongMian_ZM）